无声

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魏大勋的深眠，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，极其疲惫地眯着眼试图看清来电人的名字。一天的工作着实让魏大勋身心俱疲，接起这个电话无论如何也要抱怨两句才行，魏大勋心想。

敬亭

管他什么素都给老子往死里分泌！魏大勋觉得自己的大脑大概是背着自己下达了这类指令，亢奋与清醒在血管中光速传递至了全身。他几乎是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接听。

"小白？"，魏大勋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。

"额…不是本人…"，对面的男声顿了顿道，"白敬亭喝多了，你能来接他一下吗？"

"好，在哪？"，魏大勋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了。

"46号酒吧，万达后街里那个。"

"我马上到。"

挂了电话的魏大勋整个人都是颤抖的，这时他才来得及看一眼时间，凌晨三点零四分。夜色将整座城市浸泡在黑暗之中，灯火零星散布在林立的水泥建筑上，催着人入眠。

魏大勋一翻身就从床上爬起来，伸手套上搭在椅子上的黑色T恤，脚下生风似的冲进厕所洗了把脸，好像晚去一分钟白敬亭就要被别人接走了似的。

对，那条平时叠的最整齐的灰色运动裤！工资卡手机钥匙零钱，鞋穿鞋柜里最下面那双白色跑鞋！魏大勋脑子里盘算的飞快，行云流水一刻不停。

三楼跑下去比电梯快！

路口肯定有出租车等！

声控灯被急促的脚步声依次点亮，快的像是魏大勋喷张的血脉。楼下的大门发出钢材清脆的扣响，目送着青涩的少年纵身冲进蝉鸣不止的月色，沉默的小城。

白敬亭需要我。

这是魏大勋脑海中的全部念头。

这座城市太小，小到他们已经一起去过每一个角落。车外暗淡的夜景如同快闪般闪回出支离破碎的镜头，尽管有的像刺一样扎进魏大勋的思绪，他却毫不在意。爱而不得是一种修行。

高中毕业那年白敬亭拒绝了魏大勋的表白。

"我是真的接受不了。"

似乎唯有这根刺才能让一腔孤勇的魏大勋悄悄感到疼痛。

"师傅，麻烦您再快点儿"，魏大勋催了一句司机，又咽了口唾沫，任由它继续扎进来。

已经过去三年了。

魏大勋没有要找零，拔腿就往后街的深处跑去，46号的招牌光晕浅淡，却在四下无人的深夜里格外显眼。

在揣有侥幸的魏大勋眼中格外显眼。

酒吧里的人已经很少，为数不多的客人低声叙旧，穿着制服的男生站在吧台后细细擦拭着玻璃杯。昏黄的灯光下有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孩儿趴在角落里的沙发上。

这一秒魏大勋胸膛里的炽热迸出最有力的一拍，从前故事已不必讲。

歌曲舒缓温柔，那嗓音如同被天使吻过。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造化弄人。恰好是这句歌词。

"我可以跟在你身后，像影子追着光梦游。"

"我可以等在这路口，不管你会不会经过。"

魏大勋早就知道，自己完了。

"怎么喝成这样了？"

"别提了，开了两瓶度数高的，喝的时候不觉得，后劲上来就倒了…"

"他一直念叨你，叫你来其实是我们自作主张"，几个男孩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着，"我们就是觉得吧，解铃还需系铃人…"

这话听得魏大勋心里五味杂陈。

几人帮忙把白敬亭托到魏大勋背上，魏大勋道谢，背着白敬亭走进后街。

"小白，我可想你了你知道不？"，趁着白敬亭酒醉不醒，魏大勋终于可以把那些沉积在心底的想念和盘托出，一个不用担心被嫌弃，又可以说出真心话的机会。

"给你发消息你还老不回？"
"哥哥对你多好啊！是不是小白？哈哈哈哈！"

心里委屈的魏大勋说着说着却笑了起来。这条后街太短了，应该再长点儿，再远点儿，下次再和白敬亭这么亲密不知道要多久，可这些担忧没有一个能冲淡魏大勋此时的幸福，他想笑，想唱歌，想炫耀，想一辈子把人揣进自己口袋。

"星星咋这么少啊…？"

脖颈处传来一阵热气，弄的魏大勋发痒。

"多少是多啊？"，魏大勋笑着说，又把白敬亭往上背了背。他不知道白敬亭是不是清醒，是不是在对他说话，是不是知道他是谁。

"就跟高二露营那次…一"，白敬亭此刻有点口齿不清，顿了顿又道，"…一样呗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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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这星星也太多了。"
"不如我对你的爱多！"
"你给我一边儿呆着去，"
"不！不要！小白！"
"哪儿来的戏精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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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小白，我给你唱首歌吧。"魏大勋道。

"不不不成，我我我…我想唱"，白敬亭有气无力，却还是在魏大勋背上嘟嘟囔囔的。

"那你唱！"，魏大勋笑得开心，耳根直发烫，"哥哥听着！"

"我又不想唱了…你唱吧…"，白敬亭道。

"行，那我唱！"

空旷的夜色里魏大勋说话的声音有点太爽朗，太通透，太满足。

真相是真。

"我真的陪他淋过大雨，真陪他冬季夏季。"

"真的与他拥抱黑暗里，真牵过他的手臂。"

"别去管流言蜚语，这爱请一直相信。"

当最后一句歌词在低沉磁性的嗓音中娓娓道来，魏大勋问道："好听吗？"

"难听死了…"，白敬亭咕哝着，脸已经完全贴在了魏大勋的后颈上。

湿热传来，一注细微的液体顺着领口滑进了魏大勋的脊背。

魏大勋皱起眉头，不知怎么安慰才好。手足无措间只有用并拢的四指拍拍手掌托着的小屁股。

鬼使神差地，魏大勋突然问了一句。

"想不想我？"

良久，当魏大勋站定在后街的路口，路灯在夜幕中顶起一方小天地时，那个熟悉的声线终于做出了回答。

"想。"

魏大勋被一只手掰到侧头，只感觉背上的人似乎努力地向前探身，唇齿间一片柔软。

居然瞒着我喝了这么烈的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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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孩子不能贪杯。

感谢小红心小蓝手，鞠躬。